梅迎春
陶陶放学一进家门,见二叔一个人在饮酒,觉得很新鲜,因为二叔一个人向来是不饮酒的,便问:“二叔,明天干吗一个人饮酒呀?”
二叔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嗨,别提了,我这回狐狸(fox)没逮着,反倒沾他妈一身臊,让那‘小个子’告下啦!”
“小个子”名叫屈德,别看这人长得不起眼,坏点子倒蛮多。他买个录像机,每日晚上卖票放录像。五天前,二叔听街里人背后议论,说屈德名义上放武打录像,现实偷放的是黄色录像,用这种色情录像来招引人,闹得好多家庭不友善,有的小伙子看了黄色录像,还去干好事,被抓进公安局。
二叔听到这事,恨的牙咬得嘎嘣响。一天晚饭后,二叔气忿忿地说:“这小子真不算人,名字屈德,办的事真‘屈德’!现在改革开放,啥挣钱门路找不了?却给人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二叔叫武文军,人们都叫他“武二郎”,很有几分侠肝义胆。他当过三年兵,荣立过二等功,退役返来后,当了保安队队长。二叔做工作不怕得罪人,一发现谁搞歪门邪道,有偷鸡摸狗行为,从不轻易放过。因而自从二叔当了保安队长,镇上原先那些个别造孽分子再不敢瞎厮闹了。
全镇好多人都说二叔是“黑脸包公”,说“现在就得有这么个武二郎”,可是个别人却骂二叔是“六亲不认”、“缺心眼”。陶陶闹不清二叔干吗为放录像动这么大肝火,便说:“二叔,人家放人家的,你不想看别看,关你啥事呀?”
“你说啥?不关我事?!”二叔俩眼珠子一瞪,似乎要往外喷火,像是是陶陶干了好事,冲陶陶吼道:“这是教唆青年男女犯罪的行为!唉,跟你个孩子家,这事让我咋说?打个比方吧,林则徐销毁鸦片这事,你们历史课上学过吧?鸦片有毒,可‘小个子’放的那种录像更毒!鸦片是让人慢性中毒,这黄色录像让人看了可是直接中毒。我非要当场抓住他,送交公安局处理不可!”
陶陶虽对二叔的注释感到朦朦胧胧,但一听黄色录像对人危害这么大,便当即支持二叔的行动。
二叔说干就干,他头次闯进“小个子”家,把所有录像带查个遍,却没发现一盘黄色录像带,没抓住把柄,反被“小个子”恶言秽语讥讽一顿。回家后越想越窝火,他那犟脾气上来:不行,非得查个水落石出,我就不信他“小个子”能把黄色录像带吃了。他第二次又到“小个子”家,将屋里、屋外,连屋里顶棚上面都查过了,结果依然没查出赃物。
这下“小个子”可不干了,跳着脚说二叔这是侵犯人权,还告到法庭,背后对镇里人扬言:这回要不把二叔这颗钉子拔了,他连屈也不姓!据说,法庭几天后就要开庭,闹不好,二叔还真得被撤职查办呢。
陶陶听了二叔把事儿经过一说,也替二叔着急了。原来,陶陶很羡慕这保安工作,觉得穿着笔挺的警服,戴上大盖帽,又帅又神气,真棒!因为这,过春节时,妈妈领陶陶买衣裳时,陶陶对别的啥样式也不喜欢,非要买一套儿童仿警服,妈妈只好依从他。
陶陶连二叔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模仿着,一心想长大后当一名警察。现在一听二叔犯了难,就像他自己的事似的,眨巴着黑眼珠,替二叔想着对策,嘴里念叨着:“屋里,屋外,连屋顶都查了……哎,二叔,上面查了,那下面呢?”
二叔顿时被提醒,猛的一把抓住陶陶的领口问:“下面?你是不是说黄色录像带藏在地下?对!你猜的有门!”可他随即又摇了摇头,“可现在镇里人家家住的都是平房,谁家有地下室呀?”
陶陶说:“这可不一定,你没经过搜检,咋知他家没有地下室呀?”
“不行,再不能盲目行事了。”二叔为难地说,“要是再查不出个所以然,那就更不好说了。”
陶陶挠着头皮想了好大一会儿,突然之间之间之间眼睛一亮:“哎,二叔,你不是挺会挑西瓜,用指头一弹就知道生熟吗?”
二叔不耐烦地一挥手:“嗨,这跟挑西瓜有啥干系?”“有哇!熟瓜声音是‘砰’、‘砰’的;生瓜声音是‘梆’、‘梆’的,弹弹他家地面不是和弹西瓜一个道理吗?”二叔一听陶陶说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又一下来兴趣了:“那你说说咋去‘弹弹’他家地面呀?”陶陶见自己的念头得到二叔的赞许,便凑近二叔的耳朵,如此这般的一阵静静话,说得二叔满脸愁云消逝,一个劲摇头说:“行、行,这就看你的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下午学校不上课。一放学,陶陶便对屈宝海说:“哎,屈宝海,你不早想学我的打球窍门吗?明天下午我教你几招,怎么样?”
原来,屈宝海就是“小个子”的独生子,他是班里的乒乓球迷。可是要和全班的乒乓球*陶陶相比,那球技就差多了,屈宝海曾频频求陶陶教他,可陶陶就是不肯。明天他一听说陶陶教自己几招,一下乐了:“真的?在哪里?”“就在你家吧。”“好,一言为定。”屈宝海一口答应了。
下午,陶陶准时来找屈宝海,正好“小个子”出去,只有屈宝海的妈妈在家。陶陶提议先选择一下打球场地,看在哪儿打球更符合。屈家院里是水泥地面,陶陶不紧不慢在院里这儿拍拍,那儿打打,拍打了好一会儿,陶陶摇摇头说,院里弹不起球,便又改在西间屋打。屋地全是正方形水磨石砖铺的,陶陶和屈宝海一连试了三间屋子,结果陶陶依然说不理想。这一来,只剩很东间那间屋子没试了,而这间屋门却是锁着的。屈宝海一心想学到打球特技,死磨硬缠的从他妈兜里掏出钥匙,将这间屋门开了。
陶陶进这间屋一看,这是厨房兼饭厅用的,四分之三作为饭厅,四分之一作为厨房。饭厅中心摆了一张方形桌,屋东南角还摆有一张方形桌。陶陶将球沿着地面“啪”、“啪”拍了一阵,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现饭厅中心,也就是方桌周围球弹的不光高,声音也特别响,不觉脱口喊道:“啊!找到啦,终于找到啦!就选这儿作为打球的场地吧。”
于是,二人将两张方形桌拼到一路,作为球案,当即拉开架式,你来我往、你抽我挡的地打了起来。可是不知为啥,陶陶明天接球的技能很差,往往接球失误,老是拣起球在地上拍打着;有时陶陶为接一个球,脚下一使劲,竟将地面跺得“砰砰”直响。
打了一会儿,陶陶一失手,球滚到“球案”底下,当他钻到“球案”下拣球时,顺手将一块方砖正中二指长的一段磨得晶亮的细钢筋拉手往上一拔,“哗啦”一下凸出地面,便很快绝不在意地将这段钢筋拉手又按回原处......
就在这时,忽听院里传来梆子戏的哼唱声。陶陶从玻璃窗朝外一看,啊,原来是“小个子”兴冲冲地返来了。他一进西隔壁屋,就听对屈宝海的妈妈大声说什么。陶陶装作打球累了,说暂停一会儿,就听“小个子”说:“嗨,我又去了趟法庭,听法官的意思,后天就要开庭了。这回呀,哈哈哈,让他武文军吃不了兜着走!只要拔掉这颗‘钉子’,往后咱就能放心大胆地干啦!”
“你小声点,东间屋……”这是屈宝海妈妈的声音。“啊?东间屋有人?!”“孩子们在那屋打球玩哩。”“噢,我当武文军那小子又来了!不过,哪里玩不了,咋偏让他们在那间屋玩呀?”
说话间,就见“小个子”来到东屋,将脸一沉:“去去,学校有球案不去玩,来家里闹腾啥?!”说罢,“小个子”不容屈宝海分说,连推带撵把两人赶了出来,随后又“咔嚓”一声将门锁上了。
陶陶冲屈宝海吐了下舌头,便别离回家了。
陶陶当真是来屈宝海家打球吗?不!原来这正是陶陶想出的“弹”球找“洞”之计。他借“小个子”不熟悉自己之便,以教球为由,拍着球在他院里、屋里“弹”了个遍,很终终于发现地下室设在东间屋的中心。可是地下室的进出口在哪儿?他边打球边暗暗调查着每一块方砖,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现方桌下面那块水磨石方砖中心出来一截很不引人注意的细钢筋,便借拣球时静静往上一抠,发现是个小巧的铁提手,他一下晓畅了,这就是地下室的进出口了。之后再一听“小个子”那话音,更证实“鬼”确实就在东屋的地下。陶陶圆满完成义务,趁“小个子”赶他们之际,借坡下驴,返来报告侦察结果。
陶陶一进二叔家,呵!屋里另外还坐着两个警察叔叔呢?原来陶陶走后,二叔就用电话把派出所的两位叔叔请来,就等陶陶侦察结果呢。听陶陶把详细状况一说,几个叔叔一合计,决定立即行动,突袭搜检“小个子”的地下室。陶陶听了,乐得一蹦老高,也赶忙换上他那套心爱的仿警服,伴伴随着二叔他们雄纠纠地直奔“小个子”家。
再说“小个子”从法庭返来后,越想越得意。他想到从武文军当了保安队长,自己总觉得碍手碍脚的,这回要是把他撤职查办,自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他心里一高兴,便买回一斤驴肉、一瓶老白干,细斟慢饮,哼哼咧咧唱起《三国演义》中关羽“过五关斩六将”这段戏:“吾关公,美髯公,当代英雄;提宝刀,跨赤兔,谁敢敌吾?保皇嫂,寻皇兄,千里驰骋;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威风……”
“小个子”摇头晃脑正唱得来劲,冷不丁见二叔等一伙人突然之间之间之间登门,顿时卡了壳。他先是一怔,很快又镇静下来,用嘲弄的语气问:“怎么,你是见法院传你的票还没下来吧?”
二叔冷冷的目光逼视“小个子”:“屈德,你不要高兴得过早。我们明天来是想查一下你的地下室,希望你能够配合。”
“什么,地下室?”“小个子”一听这话,像火燎了屁股似的,下意识地往上一跳,“你这纯粹是无中生有,我家哪有啥地下室,你倚仗当个保安队长,两次私自来搜查我家。实话通知你,我屈德也不是好欺侮的!”
二叔一晃手里的证件:“不要着急嘛,请你看一下这个。”
“小个子”一看二叔这回当真出示了搜查证,黄眼珠一转,当即来个转守为攻:“好哇,那你就查吧。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查不出我有什么地下室,又该咋说?”“还敢嘴硬呀?你敢说你东屋没有地下室?!”
“小个子”低头一看,见是个身穿小警服、头戴大盖帽的小警察接过话茬,似乎觉得这孩子在哪见过,便试探着问:“你是……”
“怎么,不熟悉啦?”陶陶一拍小胸脯,“我就是刚才来你家打球的那个便衣警察,这回该晓畅了吧?”
“啊?!”“小个子”一看,真是在他家打球的那孩子,脸一会儿白了起来。他做梦也没想到,原来那打球的孩子是来查找他的地下室,顿时两腿像抽了筋似的“咕咚”一下瘫在地上,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唉!这下完啦!我没栽在大警察手里,却栽在一个‘小警察’手里,这可真是大意失荆州呀!”
“这就对了。”陶陶接着说,“这回你该唱‘走麦城’了!”
“小个子”知道再不自动交出赃物,对自己更为不利,只好乖乖地开了屋门,挪开方桌,掀起中心那块水磨石方砖,在二叔他们的监督下,将藏在地下室的所有黄色录像带一切拿了上来。当他被拘留带走时,二叔要他将赃物带上。他束手无策地说:“这么多我咋拿呀?”
“咋拿?”陶陶瞪他一眼,“你不是说过,让俺二叔‘吃不了兜着走’吗?这回该着你‘拿不了兜着走’啦!”这话提醒了昏了头的“小个子”,也逗得二叔他们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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